独家 | 涂永红：中哈使用双边货币结算的逻辑与展望
5月21日，由中国银行新疆分行和哈萨克中国银行联合主办的“中哈双边本币跨境使用推介会”在新疆伊犁中哈霍尔果斯国际边境合作中心举行。IMI副所长、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教授涂永红出席会议并发表了主题演讲。她分析了当前世界贸易格局的变化以及影响贸易货币选择的决定因素，并结合中哈选择本币结算的必要性对双方加强货币金融合作提出了建设性的建议。
以下根据速记稿整理：
2016年曾跟随中国人民银行乌鲁木齐中心支行郭建伟行长访问哈萨克斯坦，向哈方的专家学者们介绍人民币跨境使用及人民币国际化发展情况，听取了哈方对本币的看法。三年过去了，双边本币使用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但是还需要从战略高度认识中哈本币结算的必要性，破除使用本币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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贸易格局和结构发生重大变化
世界贸易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决定贸易计价结算货币的根基是贸易，贸易格局的变化决定了什么货币能够作为国际货币。从2009年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开始，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就一直关注人民币的跨境使用情况。自2012年以来IMI每年都编写并发布《人民币国际化报告》，系统地追踪、研究人民币跨境使用过程中遇到的新问题、新挑战、新机遇，提出有针对性的政策建议。通过深入研究我们发现世界贸易格局、中国贸易结构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正是这种变化决定了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一）国际贸易格局变化新特征
新兴市场在全球的贸易份额大幅度提升。2018年，新兴经济体国家进、出口贸易的全球份额分别达到38.32%和40.46%，国际产业链重构促使南北贸易、南南贸易快速发展。国际贸易模式发生变化，贸易方式从产品间贸易转变为产品内贸易为主，产品加工转变为垂直专业化分工。跨国公司成为贸易的组织者和推动者，跨国公司在国际贸易货币选择中话语权越来越大。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相互依赖不断加强。区域贸易成为主流，双边逐渐替代多边。经济全球化下，地缘经济反而加强；双边贸易协定逐渐替代多边贸易谈判安排。
（二）中国贸易结构变化
第一，中国成为世界第一贸易大国。无论是进口还是出口都名列全球首位。进口和出口更加平衡，2018年我国召开了首届进口博览会，今年将召开规模更大、参与企业更多的第二届进口博览会。贸易顺差逐渐减少，更追求贸易的均衡发展。未来中国会成为全球最大的市场，这一变化必将推动贸易计价结算货币发生改变。
第二，进出口商品结构持续优化。最近十年，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欧盟，都在进行产业结构调整。科学进步推动各国经济向智能化方向发展，产业结构升级正在引导国际产业链重构。国际产业链重构赋予跨国公司、特别是高新科技跨国公司在世界贸易中更大的主导权，发挥更大的作用。
第三，“一带一路”建设成为中国贸易的新动力、新平台。“五通”目标带动中国对外贸易、对外投资更加注重“一带一路”国家，国际产业合作不断加强。2017年，中国对欧盟、美国进出口分别增长15.5%和15.2%，二者合计占中国对外贸易总额的29.3%；新兴市场开拓取得积极成效，2017年中国对东盟进出口增长16.6%，份额达到12.5%；对金砖国家进出口增长24.9%。（如下图1）
图1 2017年中国对主要贸易伙伴进出口金额及占比（亿元人民币）
数据来源：《中国对外贸易形式报告（2018年春季）》
五年来，中国与“一带一路”国家贸易增速历经了平稳、下降和回升三个阶段。2017年，中国与“一带一路”国家的进出口总额达到14403.2亿美元，同比增长13.5%，占中国进出口贸易总额的36.2%。
直接投资，特别是跨国公司，在组织国际贸易、选择结算货币上是最具发言权的，因而也是决定我国对外贸易货币选择、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推动力量。2013-2017年间，中国对“一带一路”国家的直接投资呈上升趋势。2017年中国共对沿线57个国家近3000家境外企业进行了直接投资。投资流量201.7亿美元，同比增长31.5%，占同期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的12.7％。其中对哈萨克斯坦的直接投资流量为20.7亿美元，同比增长322%，增速迅猛。 （如图2）
图2 2017年中国对“一带一路”国家直接投资流量前10国别分布
数据来源：《2017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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贸易货币选择的决定因素
研究贸易货币选择时国际上通常以出口方作为对象，过去几十年国际贸易理论特别是在出口企业计价货币选择理论方面重点研究企业选择货币的动机。
第一，选择本国货币。选择本国货币的好处主要是方便结算与经济核算，还有避险动机（如果本币对外升值）。第二，选择对方货币。目的是要稳定在进口国市场的价格、减少生产成本波动性、扩大和巩固在进口国的市场份额，也有避险动机（如果本币对外贬值）。第三是选择第三方货币。主要目的是保持企业在产业链中的地位，因为上下游涉及到第三方。此外，国际惯例（原油、航运）、币值稳定性、交易成本也是重要决定因素。
目前，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选择人民币结算。企业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第一，人民币币值稳定。我们分析了2008-2018年十年之间主要货币的走势和波动情况。以基于贸易权重的名义有效汇率作为衡量指标，人民币与美元在震荡中走强，欧元基本稳定；英镑受到“脱欧”打击下跌；日元上下波动剧烈（如图3）。尽管在2015年“8.11”汇改之后人民币有一定的贬值，但是2017年以来出现了稳定上升的趋势。值得一提的是，过去十年间，人民币、欧元、日元、英镑和美元的名义有效汇率月均波动率分别为0.97%、1.04%、1.79%、1.29%和1.08%，人民币币值最稳定。
图3 五大经济体货币名义有效汇率走势
第二，贸易便利化。使用人民币的通关、结算时间更短； CIPS系统投入运行后，人民币结算更安全高效，人民币交易成本有所降低。因此，企业有强烈的主观动机使用人民币。2018年人民币在中国贸易结算中的份额超过20%，在全球贸易结算中的份额也超过了2%。与此同时，人民币在大宗商品计价结算方面也实现了突破，“上海金”、人民币铁矿石、人民币原油期货等相继挂牌交易。目前，人民币已成为全球第五大支付货币以及第三大贸易融资货币。
第三，国际产业合作。中国正在通过创新驱动和国际产能合作，从国际产业链低端走向中高端。作为全球第三大直接投资国，中国无论吸引外资还是对外投资都保持平稳增长，而且人民币在直接投资中的使用规模逐年增加。2011-2018年间人民币直接投资累计规模达11.06万亿元，其中2018年为2.66万亿元，同比增长62.8%，较2011年增长了23倍。全球500强企业中，中国企业数量仅次于美国；中国的跨国公司在全球投资、采购、销售中的话语权不断提高。
第四，人民币的国际地位上升。2016年10月，人民币正式加入SDR，权重为10.92%，在五个主要货币中排名第三。人民币被越来越大的政府作为官方储备货币。截至2018年四季度，人民币外汇储备全球占比为1.89%。应该看到，尽管人民币国际化水平不断提高，与日元和英镑接近。然而，与美元和欧元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如图4）
图4 主要货币国际化指数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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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哈选择本币结算的必要性
第一，在“一带一路”框架下双边经贸合作更紧密。过去5年，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与哈国“光明之路”有机对接，中哈两国基础设施互联互通，贸易规模不断扩大。中国对哈国直接投资大幅度增加，产业合作更加深入，两国在产业结构调整中相互支持。使用双边货币，抛开美元，有利于中哈两国规避美元波动造成的汇率损失，为企业提供更多的金融支持，推动经贸合作进一步扩大。
第二，使用美元结算的代价越来越大。由于惯性和路径依赖，目前中哈经贸交往中使用美元的比例超过90%。使用美元双方都将付出巨大的代价，因为美国实行美国优先、单边主义和霸凌主义，给全球经济带来不确定性；美国的贸易政策、货币政策溢出效应明显，加大了中哈双边贸易受到美元波动额外影响的风险。如果继续使用美元进行中哈双边贸易结算，根据哈国的经济学家测算，企业蒙受的平均汇率损失就高达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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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哈加强货币金融合作建议
2018年在青岛上合组织峰会上，哈萨克斯坦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提出使用双边货币结算的倡议，得到与会各国首脑的支持。为了扩大本币使用，必须加强中哈货币金融合作，鼓励更多企业和个人在进出口贸易和直接投资中使用本币，确保人民币和坚戈直接兑换，提高双边货币交易的便利性。今后应该做好以下工作。
第一，扩大双边货币互换规模，为市场提供足够的流动性
要形成稳健、高效的中哈本币直接兑换的机制，必须依靠市场力量，尤其是依靠市场供求力量，最重要的是企业和金融机构。此外，确保足够的市场流动性是稳定汇率的基础，应该完善人民币坚戈的货币互换机制，互换规模要适应市场供求的动态发展变化。
第二，完善霍尔果斯经济合作区的功能，将其打造成中哈金融合作的桥头堡
充分发挥霍尔果斯国际经济合作区的创新优势和制度优势，大力发展外汇市场，以此为基础强化其离岸金融市场功能，将其建设成为两国货币金融合作的桥头堡。感谢霍尔果斯市对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所的信任，我们很荣幸今天能在这里揭牌霍尔果斯经济合作区跨境金融实验室，希望在这个新的平台上继续开展深入探讨和研究，总结中哈货币金融合作的实践经验，发现存在的问题和障碍，提出解决问题的政策建议。
第三，推动两国贸易融资和直接投资，提高贸易水平和质量
中哈两国经济互补性强，扩大贸易规模，全方位提高贸易质量，对两国经济增长、在家两国人民福祉具有重要意义。然而，要扩大贸易规模提高贸易质量，就必须增加直接投资，密切双方的产业合作，形成联系更加紧密的产业链；还必须提供足够规模大、灵活高效的贸易融资，发挥金融的加速器和放大器作用。此外，还需要
第四，探索中哈货币金融合作模式，为中国沿边地区提供学习借鉴的样板
目前，经过中哈两国政府的不懈努力，已经构建了人民币坚戈之间的区域性我会直接交易市场。但是市场规模较小，远没有达到规模经济，应该鼓励更多企业和机构参加双边货币直接交易的外汇市场，银行应该创新金融产品，提供更多的汇率风险管理工具和手段。建议中哈双方在经济合作区内互设金融机构，逐渐开放区域性货币、外汇、债券市场，提高双边贸易和投资服务能力。
最后，衷心希望中哈货币金融合作取得更大成就，中哈货币金融合作模式成为我国沿边地区学习借鉴的样板。
观点整理 刘文婕
编辑 孙建秋
审校 蒋旭
责编 胡晓涛、金天
监制 朱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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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IMI）成立于2009年12月20日，是专注于货币金融理论、政策与战略研究的非营利性学术研究机构和新型专业智库。研究所聘请了来自国内外科研院所、政府部门或金融机构的90余位著名专家学者担任顾问委员、学术委员和国际委员，80余位中青年专家担任研究员。
研究所长期聚焦国际金融、货币银行、宏观经济、金融监管、金融科技、地方金融等领域，定期举办国际货币论坛、货币金融圆桌会议、大金融思想沙龙、麦金农大讲坛、陶湘国际金融讲堂等高层次系列论坛或讲座，形成了《人民币国际化报告》《天府金融指数报告》《金融机构国际化报告》《中国财富管理报告》等一大批具有重要理论和政策影响力的学术成果。2018年研究所荣获中国人民大学优秀院属研究机构奖，在182家参评机构中排名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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